寒至極處春可望

“今冬是個暖冬！大多數時候只有零下30多攝氏度，往年零下40多攝氏度的時候，才是根河的常態。”這是呼倫貝爾市交通運輸事業發展中心根河分中心（簡稱根河分中心）負責人姜裕偉1月15日見到記者後説的第一句話，他確實所言非虛。

圖為在零下35攝氏度的極寒天氣下，養護人員操作鏟雪設備清除路面積雪。

在曾監測到零下58攝氏度極端最低氣溫的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市根河市，“冬季平均最低氣溫零下41.6攝氏度”保持著全國最低值紀錄，因此被國家氣候中心授予“中國冷極”的國家氣候標誌。

2025年春運到來後，根河仍一日冷似一日，姜裕偉和同事們為了歸家的遊子和路途中的旅人能擁有安全的行車環境，使出渾身解數與極寒、冰雪和狂風鬥爭。在某種程度上，他們的溫度，才是根河的溫度。

13位勇士一年清雪150萬立方米

除雪工作，往往從走出結霜的大門就開始了。若是晚間颳起了夜半北風，下起雪來，除雪就要緊隨其後。向窗外看去，寒山失翠，銀絮飛天，四下裏白茫茫一片，倒似白日無二。

對於旅人而言，這雪是景，可對姜裕偉來説，這雪是令。

他一個翻身爬起，給根河分中心好裏堡道班副班長郭福新打去電話：“起床，叫上大夥兒，五輛車全部出動，要除雪了。”郭福新顧不得看一眼窗外的雪景，急忙叫醒同事們，套上一層又一層的棉服，快步闖進極寒冬夜。

除雪鏟裝載機、雪獅破冰機、雪剷除雪車、滾刷除雪車、安全前導車……十分鐘後，幾臺大型除雪設備和車輛已在車庫前集結完畢，姜裕偉一聲令下，除雪隊伍在當地交通執法部門車輛的護航下，依次駛向國道332線根河至拉布大林段。車隊駛過根河標誌性建築——“中國冷極溫度計”時，記者看到上面顯示：零下35攝氏度。

“這條國道是連接內蒙古和黑龍江的重要公路，一旦因為冰雪導致車輛堵塞，不知道多少人就回不了家了。”全副武裝的姜裕偉嘴唇仍是凍得發紫，他告訴記者，要在天亮後車流高峰期到來前完成除雪工作。

經過一夜北風大雪，國道332線根河至拉布大林段雪已至齊踝深，人走在鬆軟的積雪上，很容易就陷了進去。“鬆軟的雪是最好除的，經過鏟、吹、刷等一系列工作，車道就能清理出來。要是遇到被車輛壓實的雪化成冰，就得硬從道路上連敲帶鏟地掀出來。”到達除雪現場，姜裕偉的語氣竟有些慶倖。

説得容易，但除雪工作仍有常人無法想像之難。姜裕偉時不時要和同事下車勘察路況，儘管只有幾百米路，在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記者走起來還是呼哧帶喘，幾步一停，才能有些許緩解。公路在大興安嶺北端西坡的林區中，沿路而上，海拔漸升，吸進的北風帶著利刃直向人肺裏刺，腿也開始發軟。無論採取何種防護措施，徹骨的寒冷也令人難以抵禦，姜裕偉和同事的嘴唇也變成了紫黑色。眼看日頭將起，姜裕偉顧不得極寒，連跑帶喘勘查完路段，向同事下達了除雪指令。

高鏟推雪、低鏟掀雪、滾刷掃雪……幾臺大型機械按照工序排好隊形，將車道迅速清理出來。冬日的大興安嶺紅日初懸，清冷的陽光下，鏟車掀起一米多高的雪浪，涌進公路兩旁的白樺林內，場面蔚為壯觀。趕在清晨7時前，道班完成了除雪任務，趕回市區吃早飯。

“我們道班有13位一線養護人員，最大年齡58歲，最小年齡也有34歲，管養著127公里公路，平均每個人就要管養近10公里。”姜裕偉吞了一口早飯，説道，“在這裡養護公路，不僅要跟惡劣的自然環境戰鬥，跟突發狀況戰鬥，還要和孤獨、恐懼戰鬥。有時深夜在林區野外公路上除雪，能見度還不到5米，什麼都看不見，我們吃飯、溝通甚至如廁都只能在清雪車裏進行。”

“因為一旦下車了，連車燈都看不清，一定會迷失在風雪中，很可能再也回不到車上了。加上雪打在車窗上劈啪作響，四週還有各類野生動物的嚎叫，這種恐懼別人很難理解。”郭福新補充道。

不僅是大型機械，姜裕偉和一線養護人員還要進行人工鏟撒煤灰及清鏟橋梁邊積雪工作。長時間極寒工作，大家的口罩、帽子乃至眉毛、眼睫毛都結上了冰霜。根河的天黑得早，在落日的余暉下，記者清楚看到，有過往車輛乘客對路旁奮力鏟雪的養護人員豎起了大拇指。

這13位勇士，2024年累計清雪量達到150萬立方米。最令姜裕偉自豪的，是他參加工作14年來，他管養的道路從未有旅客因為除雪不及時而滯留。“如果有人因為我們的工作差錯而回不了家，我的良心會受到譴責。”姜裕偉眼角含淚，“這裡的春運不像大城市人員流動以千萬計，對我們來説，哪怕只有一個人回到根河，哪怕只有一名遊客來旅遊，那就是我們的春運了。”

最熱的“一顆心”極寒中守護南來北往

白音扎拉嘎服務區總佔地面積6000多平方米，服務著根河通向拉布大林、海拉爾等城市的眾多司乘人員。呼倫貝爾市交通運輸事業發展中心根河分中心不僅負責管養公路，也負責管理白音扎拉嘎等兩個國道服務區。

2025年春運，根河分中心開展了“情暖旅途　暢享交通”春運主題志願服務活動，通過提升服務品質，為過往旅客提供整潔、有序、溫馨的出行環境。

根河的舊稱是“額爾古納左旗”，而“額爾古納”意為“奉獻”。在根河分中心時刻能感受到“奉獻”的暖意——由於當地水質較為特殊，根河分中心為白音扎拉嘎服務區引入了專業的凈水系統，讓來往司乘人員可以在極寒天氣下喝到乾淨衛生的熱水。為滿足司乘人員需求，白音扎拉嘎服務區增設了充電設備、免費Wi－Fi等設施。根河分中心重新裝修、改造了服務區洗手間，還引入了智慧公廁系統，增加保潔人員和清掃頻次，讓旅客基本的如廁需求得到解決。

看似平常的需求，在極寒的根河卻意味著要解決諸多難題。一輛長途客車駛進服務區，乘客紛紛下車走進洗手間。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根河分中心好裏堡道班白音扎拉嘎服務區工作人員耿彪正趴在地上，半個身子探入下水管道井內，手持鐵釬，用力向下砸。“太冷了，下水道凍出3米深的冰柱，眼看要堵上了，只能這麼硬砸開。”耿彪顧不得惡臭，砸得額頭冒汗，不一會又結了霜。不懈努力下，冰柱終於鬆動，耿彪爬起來激動大笑，整個人散發出淡淡白色蒸汽。班裏其他人趕緊拉著他進了屋。

“我對家鄉服務區的印象還停留在‘臟亂差’中，直到看到我們的服務區也變了樣，那種感覺……”從黑龍江返鄉的大學生陳堇榕頓了頓，問記者，“你明白嗎？就是再也不用羨慕別人家的那種感動，這就是回家的感覺。”

“我們的想法很簡單，從旅客角度出發，多想想他們需要什麼，我們就在哪發力提升。”姜裕偉憨厚一笑。

“你知道，在我們這個地方，什麼最熱嗎？”姜裕偉突然問記者。“暖氣片？空調？”姜裕偉搖搖頭，否定了記者的回答。“室內外溫差一般在55攝氏度左右，但和人的溫差有70攝氏度。”姜裕偉指了指制服上左胸位置“一條路·一顆心”的標誌，“這裡最熱的，一定是人心。”